yunlee

雪苞 《The Firebird》

Moonie:

第一次寫雪苞。
請多多指教。


《The Firebird》


1.

  早上买咖啡的时候,靠柜檯的桌子坐着一对母子,年轻的妈妈和一个约莫五岁的小女孩。金炫廷半放空中手裡掂着钱包,把信用卡收好,抬眼正好看见孩子绘本上的图画,是戴着皇冠的小公主,后面还有城堡跟怪兽的影子,常有的童话组合。至于绘本标题是什麽,孩子看书拿不稳动来动去的看不清楚。

  金炫廷的眼睛眨了眨,有自我意识的想多眨几次眼睛没能看到标题,垂头时才发现手上刚刚扣上钱包又摊开了。她整理钱包裡的几张签单,一张一张叠好,把昨天放反的信用卡再转回正面。

  「一百二十八号客人,一百二十八号客人的美式跟热巧克力好了喔。」

  慢条斯理地将钱包整理了遍,多看了几眼,金炫廷才听见店员的声音,猛的把钱包对折关上,随便塞进牛仔裤裡过去拿过纸袋。走过柜檯前,不由自主地又看了一眼小女孩手上的绘本。

  首尔进入下雨又下雪的季节,云散开的空挡,金炫廷把伞收好跟纸袋提在同一隻手上,从袋子裡拿出咖啡,热咖啡被风吹得有些凉了,喝起来温度倒也刚刚好。趁着停红绿灯的时候打开盖口,拉下口罩很小的舔了一小嘴咖啡,满足的眯起眼睛,很快地又把口罩给拉回原位。

  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她暗自嘟哝,仰头看着天空,眯起眼,还是又拿下口罩一边的绑绳再喝一口咖啡。等一趟红绿灯,反反复复几次都有点烦了。咖啡喝了大半,绿灯,咖啡跟着金炫廷走过首尔的斑马线。


2.

  「这纸袋怎麽回事?」

  孙周延乐得接手姊姊买回来的巧克力,已经冷了也没关係还是喝得很开心,只是看这纸袋裡有不少巧克力洒出来的痕迹,不自觉还是多问了句。

  「我的那杯喝完之后另外一边太轻了,又下雨雪,我拿伞没法维持平衡。」金炫廷把钱包放在桌上,拿出手机浏览讯息。

  孙周延两隻手抱着纸杯仰头喝像是隻大狗狗,嘴唇上留着半圈巧克力痕迹,问:「姊姊今天还有工作吗?」

  「晚上有。」

  「喔……。」

  拿着手机确认接下来的行程没管孙周延说话很难得的不自然停顿,金炫廷说:「然后明天休假到后天。」

  孙周延咬着杯缘,口齿不清的回:「嗯。」剩下的仰头一口喝完,舔着嘴唇一边去清洗,一边道:「谢谢姊姊的巧克力。」

  「什麽巧克力。」任多荣不知道从哪裡冒了出来,探头看孙周延冲杯子,回头看回客厅,「姊姊刚刚去买咖啡吗?」

  「嗯,去散步。」

  「早知道就请姊姊帮忙买一杯了……。」她悔恨地看着已经冲乾淨的纸杯。孙周延脾气好的笑笑,边丢桶子边轻声说:

  「我是凑巧啊凑巧。」

  金炫廷没有将后面这些孩子们自顾自的对话放在心上,继续用手机查看自己要的资料,所有该看的东西都存在相簿裡之后站起身。

  「我去整理一下,等下晚一点要出门了。如果要咖啡给妳叫外送吧?」

  「不用啦我开玩笑的。」

  两个妹妹打闹之馀乖巧的暂时停手跟她说再见。只是要动身走往房间前,看到裡面也喝了几滴巧克力的纸袋,绕回中岛前把纸袋折了两折,放进回收桶裡。


3.

  晚上的工作算是轻松,金炫廷坐在经纪人的车上时一派轻松的看着窗外,饶富兴味的盯着精品店的春季新品看。

  「明天就休假了,开心吗?」

  金炫廷低声回了句「开心啊。」,眼睛还是盯着窗外。清潭洞在傍晚容易塞车,车阵中有更多时间看外头橱窗。车阵不动,经纪人的视线也跟着追了过来。

  「在看什麽看得这麽认真?」经纪人笑问。

  金炫廷嘴角一弯,指甲抵在冰冰凉凉的玻璃上。橱窗内浅卡其的风衣和格纹领口吸引着金炫廷的目光,「看那件风衣很漂亮。」

  经纪人稍微弯身靠过来了些,看清楚风衣模样也看清楚品牌,自顾自地嘟哝:「那不便宜啊。」

  「是啊。」金炫廷的手肘顶着车门,支着脸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淡淡补充:「但穿上去会很好看。」

  「假日安排要去哪玩吗?回家?」应该没听清后半句的经纪人转至下一个话题,同时之间车子往前移动几分,

  金炫廷耸耸肩,「再看看吧。」她转而一同看着前方斜坡上似乎永远都消化不良的车阵,「看有什麽地方可以去走走。」

  「知妍回大邱去了吧?」

  为什麽要从她口中问另外一个成员的休假行程呢?金炫廷看向经纪人,原本想笑的,可是也不知道有没有成功,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不,很大机率是有点尴尬的表情,「那应该要打电话问知妍吧?而且知妍不应该都会知会一声的吗?」

  经纪人歪着脖子,听上去语气轻松地说:「想说应该会跟妳们讲啊,回大邱之后会做什麽。」

  「那可能问昭贞会比较清楚吧,或者周延。」

  话题断在此处,金炫廷再度抽离对话拿出手机开始查看自己存下的档案。经纪人总算没了走大路的耐心,车子转入巷子抄小路试图鑽出个出路。金炫廷抬起头时旁边略过便宜的辣炒年糕店,还有一些没有时间、也几乎不可能有机会去逛的小店铺。首尔像是隻怪兽,小小的细胞激烈的人群,在怪兽的肚腹裡闯荡,碰撞中被攻击,停顿中被猜忌。金炫廷抬眼看看天空灰白色的厚重云朵。

  看来这几天天气都不会太好。


4.

  工作到深夜回宿舍,客厅空无一人,大概是都回房间各自休息了。金炫廷坐到沙发上,眼珠子扫过几扇卧房门,最后落在关闭的电视机上。她的坐姿随着场域的放松过于张狂,双肘架在椅背上,双腿却是拢起翘着的,空间的黑暗反而像是刻意为之,金炫廷想到,拍mv的时候偶尔也会很极端的黑暗,或者很极端的开满白光。黑暗的时候伸手不见五指,突然会打入一道不能预知颜色的光束,可能是黄色的、红色的、蓝色的,不管是什麽色的光,只有在那瞬间才能看清身边的人。极端的白光反而让人很不舒服,一举一动都在灯光下,像是放大镜贴满整面牆。

  她撇开头看着沙发座位旁,空无一人之后还有颗凹了一个小弧度的抱枕。不知道是谁刚刚在这裡看电视躺出一颗洞来。金炫廷伸手摸摸那个小洞,觉得像是在摸着其中一个妹妹成员的脑袋瓜,摸着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喔!吓死我了。」

  秋昭贞不知道什麽时候出现在客厅边的,两个人对是之馀都震了一下,金炫廷看彼此瞬间为了大半夜的安宁忍住尖叫的压抑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

  「干嘛?」她笑。

  「我才要问干嘛坐在这裡不开灯。」秋昭贞语气平缓的走往厨房,「要喝水吗?」

  「先不用,等下梳洗一下要睡了。」她无所事事的低头拍着枕头玩。

  秋昭贞原本已经踏进厨房了,又回过头来看着她。

  「明天很早吗?」

  拍打枕头的动作停住,金炫廷再度跟站在厨房门口的秋昭贞对上视线。

  「嗯。」金炫廷觉得自己尾音在飘,还在发抖,跟飘在海上似的晃。秋昭贞大概是被尾音不稳逗笑,喷笑一声忍着声音转身进了厨房。边喝水边走路的秋昭贞走出厨房后靠在门框上,金炫廷听见她吞下水的喉音,咕噜咕噜的,

  「好好休息吧。」秋昭贞慢悠悠的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水,转动手裡的马克杯。

  「嗯。」

  定海针无声落入海裡,风浪稍停,喉咙到身体放松下来后金炫廷一下子晕眩觉得疲惫。秋昭贞带着一抹浅笑着跟她说晚安,她看着不自觉也想笑,又觉得共鸣发笑有点肉麻彆扭,摇摇头转身要回房间。一眼飘过窗外,晚上倒是一滴雨都没有。


5.

  天还没有亮,金炫廷站在玄关穿鞋子。她身上只有钱包、手机,还有卫生纸跟简单的化妆包。门打开时,侧过身拿了一把短伞,垫垫重量,看到伞桶裡插着各色的长伞,将短伞往鞋柜上一搁,换成了一把长伞。

  前来接送的车子闪双黄灯等在下面,金炫廷要开车门时前座的司机立刻下车。她先是愣了一秒,才意会过来司机急匆匆要走过来的念头。

  「啊,抱歉,我没有行李。」

  已经跑到后车厢边的司机露出困惑的眼神,金炫廷歪了下脖子,赶紧说:「已经先请人送过去了,谢谢您……。」

  「原来如此。」司机关上后车厢,金炫廷不多犹豫立刻鑽进车内。司机繫好安全带,平稳的开动车子。金炫廷靠在椅背上,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

  「今天时间很早呢,昨天应该很早就睡了吧?」

  金炫廷下意识要摇头,她根本就没睡,想到据实以告可能后续需要回应的话题会更多,背着自己疲倦的眼珠子缓慢地简洁的回答,「是啊。」

  「如果想睡的话可以补眠,路途还长着呢。」

  「谢谢您这麽早愿意接我的单,而且路途又这麽远。」

  「这是我的荣幸。」

  司机到此处之后都没再多说什麽。金炫廷再度为自己对人的信任再稍微多打了点分数。这位是过去公司合作过的私家车司机,有几次私人行程请他接送机场都没有消息走漏。略高的价格不只反映在平稳的起步,她倒是觉得,付出保护隐私的钱也心安理得。车子开上高速公路,从首尔出发还要两个半小时。冬天还未完全过去,不知道抵达时天究竟亮了没?也许还没,如果还是夜晚也很好。光亮很迷人,但最迷人的应该是光束从天边闪现的那一刻。

  金炫廷没有补眠,也没有看手机,首尔夜晚的灯光在湿气下好像摇曳生姿的火舞,她不眷恋,反而还乐于短暂的道别。


6.

  二点五小时车程远的忠州,天色昏暗,已经略有要天亮的趋势。黑色的轿车下高速公路后开进蜿蜒的山路,路上没有来车,略嫌阴森。金炫廷往右看没看到树荫,黑漆漆的一片微微闪着波光,这应该是忠州湖吧?

  导航要司机左转,一下子两边都变成了树林,后面一台来车都没有。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害怕,其实这时候如果被人绑架了也可能要到十几二十来天才会被发现吧?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她在上坡路上瞬间感觉到窒息,又想到目的地只在前方,万一在这裡失败,那该是多么悲伤的事情。刚才平稳的驶动因为狭小又不易维护的柏油而摇摇晃晃,脑袋裡的念头甩着也飞出窗外,眼前已经出现两层楼的平房。金炫廷愣愣地扶着前座的椅背,房子的外表跟手机裡存挡的图片一模一样。

  下车时司机也跟着下车,金炫廷以为他又忘记自己没有行李,想出声提醒,才发现司机只是要跟她道谢。两人无声地在碎石满地的森林小屋前相互鞠躬,冷风吹得她牙齿隐隐发疼。她目送车子的车尾灯消失在小路的下坡,举起手再度挥手道别,对面山的稜线已经镀上一层浅浅的亮光,待到手垂下后无声无念想的眺望许久,才转身要拿出手机准备请求开门。

  喀的一声,当她的手还在联络记录裡往下寻找要联络的对象,门已经为她解锁。小心翼翼地按下门把,她得以将清晨的雾气关在身后。

  跟首尔粉刷油漆的牆壁风格完全不同,原木的装潢在开着夜灯的昏黄空间裡燻出淡淡的木头香。她将皮包提在手上,左右逡巡找楼梯,拾级而上,在楼层间拐弯的地方瞥到外头的云波缓慢地旋转流动,森林裡松树的轮廓逐渐明显。她来到二楼,一扇门半掩着,脚跟踩在原木地板上使劲力气不要发出太大的声响。

  宽敞的主卧双人床上棉被略嫌凌乱,走过时她忍不住伸手拉着棉被的一角抖了下,棉被下没有魔法,底下并没有人。金炫廷放手时脚步已经顺着动作暂定在窗户前。从窗户前可以看见刚刚停车的前庭,她刚才看不到尽头的森林,漫山的云海还有从山边逐渐清晰的日出。她听到后面有动静,应该是门又被推开了一些,没有转过头,只在后面温度贴上背嵴时闭上眼睛。

  「昨天啊。」金炫廷率先开口,语气不自觉满盈着笑意,「去买咖啡的时候不小心多买了给妳的热巧克力。」

  「我才不要巧克力,我要咖啡啊……。」

  「然后我去录音前在路过清潭的时候看到了一件很适合妳的风衣。」

  后面的人没有回应,金炫廷睁开双眼时背后的人已经贴着她的手臂绕到眼前。仰着头的金知妍慵懒又娇气的皱起眉,语气轻巧的像羽毛,语气却跟蜂巢裡渗出的蜜一样。

  「不要热巧克力啊……。」

  竟然对饮料种类怨气这麽重?金炫廷一听好笑的回:「没有了,给周延喝掉了。」

  金知妍瞬间表情一怒,直起身作势要推开她,「为什麽!」

  「什麽为什麽?妳又不在,妳也不想喝。」

  「妳买的欸!」金知妍使劲地拧着她的手臂,她吃痛啊了一声,赶紧扣住即将再次行凶的手放进自己手心裡,「留给我啊。」

  「回去给妳买啊……妳也没给我买过好吃的呀?嗯?我讲了这麽多次给我买汉堡,妳买给我了吗?」

  金知妍的嘴角抽动几下,故作愤恨的哼了一声,可是哼完之后突然展颜一笑,摇摇头整个人投进怀抱中。金炫廷没有再多说话,靠着熟悉的洗发乳香,往下慢慢地嗅闻,在脖子跟肩膀上闻到乳液的花香。

  凑在金知妍的耳朵边,她轻声说:「昨晚睡不好,没睡觉。」

  「那等下换衣服睡觉吧?」

  「这样不会太浪费假期吗?」

  金知妍放开拥抱后咧嘴调皮笑开,「跟我在一起不就很宝贵吗?」

  「哇,真会说话。」她打趣回。

  「哇。」金知妍学着她的语气,表情却柔软得像是棉花,连带着语气也缱绻,「炫咚来啦。」

  耳膜把震动传到心脏,心跳不规律的在胸腔裡颤抖着。金炫廷耐着性子安抚自己的呼吸,轻声笑问:「妳刚刚不在是去刷牙了吗?」

  「对啊。」金知妍扬起眉毛,「昨天晚上等门没刷牙。」

  「髒鬼。」

  想也知道一定是开玩笑,洁癖患者怎麽可能不刷牙,但刚刚刷牙肯定是真的。

  因为要接吻。

  童话故事不都如此的吗?在故事的结尾理所当然的应该要有一个吻。

  她们交换一个凛冽又温柔的轻碰,很快又交换了下一个不同气味的深情,在春天即将到来的雨雪之中,在怪兽没有吃食掉的早晨,在没有人有机会过问窥探的窗户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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